“啪……”

江貴妃繡著絹帕，聽到聲猛烈的巨響，趕緊擡頭。

莫傅洵沈著臉，將珠串給拍到桌案上，眼眸意味不明的看著她，問，“你時常跟綰綰說些什麽秀女、後宮嬪妃的事情？”這幾乎是質問的態度，把氣氛搞得極其僵持。

“陛下，臣妾從未說過什麽，你可是從誰那兒聽到了風言風語？”

江貴妃不動聲色的端來菊花茶，替他降降火。

莫傅洵深吸兩口氣，耳邊回蕩著莫清綰的那種種言論，發愁的捂著腦袋，感覺太陽穴都在跳動著，隱隱作痛的說，“她勸朕選秀女，甚至是從身邊的宮婢下手？還替朕挑起來好生養的身形了！”

“咳咳咳。”江貴妃沒想到，猛地咳嗽起來，“綰綰是不是……最近太閑了？”

暴君皇帝冷哼兩聲，“朕看也是，看來別管是眼疾、就算是她四肢退化，也得讓傅泫給她開書堂了！”

——

後山樹林，大手牽小手。

暴雨過後的泥土坑坑窪窪的，莫清綰的腳丫踩進去、便有著深深淺淺的腳印留下，她咯咯的笑著，林疏陌感覺到她停住的腳步，回頭看了一眼，發現小丫頭的一只鞋都在泥地裏。

“公主，冒犯了。”

林疏陌彎腰，打橫將她抱在身前，向前面的涼亭而去。

山林間都是些青草的香氣，小丫頭深呼吸，興致勃勃的晃著腳丫，卻看到遠處似乎有道身影靠近。

快要到黃昏落日，周圍的光線都有些暗。

那身影底盤極低，行色匆匆，喉嚨裏還發出些不同尋常的聲響，莫清綰有些害怕，躲在林疏陌的背後拽著他的衣角，眨巴著眼睛，聲音都發出些顫抖的問，“那……那是不是妖怪啊？”

“你連神佛都不信，怎麽還覺得世間有妖怪？”

林疏陌擰眉，卻也註意到那兒。

那身影逐漸靠近，莫清綰才看清楚、竟然是佝僂著背、骨瘦嶙峋的老頭，他還牽著一個臉色蠟黃的小孩童不停的咳嗽著，“行行好吧，給點兒飯吃。”他舉著破碗，乞討著。

“可我身上……沒有什麽東西呀。”

莫清綰胡亂的摸著身上，發現還有兩塊糖糕，想要遞過去的時候，卻不小心手滑的掉在地上。

那老頭趕緊撿起來，沾染著泥土就餵到了孩童的嘴裏。

“哎呀，上面是臟的！吃了會壞肚子的！”莫清綰想要阻攔，但是孩童卻警惕的捂著嘴，囫圇的直接將糖糕給咽下去，“不礙事的，不礙事，只要能夠填飽肚子就好。臟又算得上是什麽呢？”

老頭咳嗽兩聲，說著。

“我這兒還有兩塊餅，和一些燒雞，你們慢點兒吃，墊墊肚子。”

林疏陌像是變戲法似的掏出來荷葉雞，熱騰騰的，聞到香氣，老頭和孩童都像是癲狂了，眼睛發直，手撕扯著雞肉，狼吞虎咽。

莫清綰也是萬萬沒想到，“你哪裏來的？”

“本來是想要給你的，如今看來，你是要餓著肚子了！”林疏陌淡淡的說著。

小丫頭有些可惜的舔著嘴角，吞吞口水，想要摸著孩童的頭。

他看著跟自己差不多一半大，可是身形卻小的不行，骨頭像是掐兩下就能夠碎掉似的，臉部輪廓都凹陷進去，“……”孩童看到她的手，下意識的抱著荷葉雞往後躲。

“別怕，我不搶。”莫清綰搖搖頭，將手收回來。

老頭將兩塊餅給收起來，怕以後遇不到好心人，他們留著好歹能夠填飽肚子。

“你們是從哪兒來的？”小丫頭此刻心懷百姓的問話，倒是讓林疏陌有些刮目相看。

老頭欣慰的看著孩童打了兩個飽嗝，拍著他的背，“我們是從江南來的，山野間都任洪水給淹了，莊稼農田都種不了，只能逃荒出來，可我們老幼病殘的，也沒有辦法去做體力活，只能沿路乞討。”

“可朝廷不是給你們撥發了銀兩嗎？”

小丫頭記得那日在禦書房、她是親眼看到莫傅洵批了數十萬兩的賑災款，讓周府的人去安撫百姓。

可現在，怎麽會有餓死的？又怎麽會有暴亂呢？

“哪裏有什麽銀兩，都是官員們給克扣留下來了，若是有些關系的，就能領到些米，可若是沒有關系，便求爺爺告奶奶都得不到半碗米粥。”那老頭聲音虛弱，莫清綰也著急的趕緊握著他的手腕。

兩根手指虛虛的搭著，脈象倒是平穩，只是餓的營養不良。

可身邊站著的林疏陌卻視線落在她的手上，皺眉，這熟稔的醫者手法，她是跟誰學的？

“老伯伯，你要是不怕，可以跟著我們回去。好歹能夠多吃兩頓飽飯……”

“我的父……爹爹，在朝中也是有能說得上話的知己好友，你將事情說清楚，他或許能夠幫到你或者更多人也說不定呢……”莫清綰歪頭，那老頭楞住幾秒鐘，直接跪在地上，磕了幾個響頭。

這突如其來的舉動，嚇得小丫頭一屁股的站起來，扶著他。

“您可別這樣，我還想活得長長久久呢！”小丫頭笑盈盈的說著，“你們在這兒歇歇腳，我跟林哥哥去前面看看有沒有什麽藥材能夠拿的回去！”

小丫頭偷偷的扯了扯林疏陌的手，兩人便走到不遠的地方，蹲下，扒拉著草叢。

“你這是做什麽？”林疏陌有些不解，問。

莫清綰卻笑著、偷偷回頭瞄了一眼，低聲說道，“我們在，他們都需要看著眼色，不敢放心大膽的吃，我是想……讓他們至少別吃得噎食了。”

“沒想到，你還是如此心善的人。”林疏陌深深的看著她，眼底閃過些許不同的情緒，說。

小丫頭上來蠻橫的勁兒，插腰，歪頭，問，“在林哥哥的心裏，綰綰究竟是什麽樣子的？是不講理，也不懂百姓疾苦，只知道吃喝玩樂，然後踐踏宮人的人嗎？像是十妹妹那樣的？”

“那是誰？”林疏陌看她動了怒，問。

他是不知道莫清月的，畢竟那家夥現在遣送回皇宮，禁足關押在其中呢。

“反正、就不是什麽好人！”

莫清綰賭氣的又扭頭，不打算理他。

可此刻她倒是沒有發現，生氣是因為在乎，在乎林疏陌對她的看法而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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